寻找下一个锂电池“破风手”

一个技术人才如何走上创业之路？崇尚工程师文化的企业如何以其差异化的产品在“神仙打架”的锂电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？日前，在温州瓯江边的瑞浦兰钧总部，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了公司董事长曹辉。

  2017年将时年39岁的曹辉清晰地划分成两段人生，前半段是国企总工程师，后半段是民营企业创业者。

  曹辉的语速极快，尤其在谈及技术的话题上滔滔不绝；而在姿态上，又与其董事长的身份颇显违和。创业6年，即使接待政府或机构调研的任务繁重，曹辉在办公室仍然习惯于穿着印有“瑞浦兰钧”字样的灰色工服。采访期间，曹辉向记者讲述了他与团队如何用工程师的方法论“笨拙”地在商业世界中不断前行。

  青山下的瑞浦，并非如外界想象得那样，能够轻易“躺平”。“集团产业链的碳酸锂大概要到明年一季度、二季度才能出来。”曹辉解释。

  公开信息显示，2017年10月8日正式加入集团时，曹辉39岁。

  作为新能源汽车的核心部件，锂电产业的发展与新能源汽车的繁荣息息相关，2017年前后，是新能源汽车爆发式发展的起步阶段。霎时间，锂电产业如腾云而起，其成长速度和规模令人惊叹。从研发、生产、到供应链各个环节，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跃和繁荣，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造富机器。

  前一年，王传福以355亿资产成为了国内最大的富豪。几年之后，曾毓群因公司股价上升，身家超过李嘉诚，在2022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上成为香港首富。登顶富豪榜时，他们分别时年50岁和53岁。

  曹辉命运的齿轮是从结识青山集团董事长项光达时开始转动的，后者更为外界所熟知的标签是“镍王”或温州首富。

  出走，是曹辉规定自己在40岁前必须下注的最后期限。“我说今年一定要出去了，因为如果过了40岁我就没勇气了。”曹辉说。

  别人都说，从五十步提到八十步是很容易的。而从零开始，有可能第十步都走不到。“后来我想了半天，到底是想做事还是想做官。后来觉得我还是想做事，因为我不会做官，我就会做工程师。”曹辉回忆。

吸引一个总工程师“出走”，一切从零开始，最大的“诱惑”便是——决策权。

  作为总工程师，曹辉正是看到了汽车电气化浪潮所带来的巨大机遇，这与他始终努力推动锂电产业化的思路不谋而合。

  曹辉加入青山集团离不开因为项光达所给予的巨大信任，“别的老板给我的都是说希望我去做总工、技术一把手，只有项总给了我决策权。我觉得这个好，那个时候无知无畏。心里想的是，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，我就得赌一把。赢了也是我、输了也是我，就不要找借口了。”

  从2017年成立，到2019年4月，由曹辉掌舵的瑞浦兰钧仅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，就构建起锂电池的量产能力。

  从历史的长河回溯，锂电产业从来没有停止在电芯性能与产业化价值之间探索平衡，无论是从卷绕到叠片内部工艺结构的升级，还是三元与磷酸铁锂的材料体系的路线之争。

  曹辉介绍，瑞浦兰钧新推出的问顶电池系列产品的能量效率比友商高了0.5到1%。对于电动汽车来讲，锂电池能量密度高，意味着续航长了；对于储能来讲，能量密度提高，意味着投资成本低了。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其320Ah的大储电芯产品，当外界还在争取314Ah容量瞄准“单颗电芯精准一度电”的高性价比策略时，问顶电芯的实际容量超过了335Ah。

  而能够从一颗电芯的毫厘之中进一步找到可以利用挖掘的潜能，谈何容易？

  通过结构创新，问顶技术使电池极耳的长度缩短到13毫米，并采用一体化焊接技术，使电池内部实现了一体化连接。

  一个看似简单的结论背后，是跳出传统思维模式的勇气。“谁说窗子一定是固定在墙上，为什么不可以是落地窗？为什么不可以做成圆形的？”曹辉打了个比方。

  从锂电池早期的结构来看，电池的极耳是竖直放置的，需要占据约25毫米的空间。而宁德时代将极耳弯折使得这一距离被压缩至15毫米，为卷芯留出更大的空间。诚然，这背后付出了巨大的研发成本，也为锂电池的进步带来了飞跃。蝴蝶焊的方式一度被认为是最优的，但曹辉和他的团队认为，还有进一步优化的空间。

  他们从无极耳的大圆柱电池经验中获得了启发，大圆柱能够使得极耳的距离缩短5至6毫米，那么方形铝壳也存在空间能够进一步优化的可能。

  历时多年，瑞浦兰钧终于实现了问顶技术的产业化。一体化焊接技术，使得电芯内部结构实现了一体化的连接，把原有的顶部空间由15mm缩减到了8mm，使空间利用率有效提升7%以上。

  曹辉强调：“我们不是跟随者，以审视的视角看待行业的发展，对结构、电化学体系和设备的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深入思考。”

  在电池行业的发展中，从不缺少由技术迭代和市场需求驱动的市场洗牌。保守中庸相对安全，而创新求变往往容易使自身置于相对危险的状态。

  与此同时，技术创新与产业化的平衡再次走到了博弈的十字路口。完全对外公布技术核心的后果也可想而知。由于产品的辨识度较高，难免会遭到同行关注和模仿。因此，除了产品能力的提升，曹辉同步也需要建立起专利保护的护城河。

  公开资料显示，曹辉是超过870项专利的发明者，多项专利已成功申请并商业化。“我们并不想通过专利的方式去限制行业的发展，但是我们希望通过专利保护为自己争取12个月到18个月的竞争优势。”曹辉强调。

  在商场里打拼了六年，技术出身的曹辉用了四个字来概括——感触很深。尽管他没有详细解释，但我们仍然可以感知这之中的若干不易。

  “由于我们是工程师出身，所以我采取了最笨的方法，将所有事情简单化、规范化和规矩化。我以工程师的思路把所有困难拆解开，一步步解决。”当谈及如何管理企业，曹辉是这样解释的。

  去年12月1日，瑞浦兰钧宣布启动境外上市后，于12月14日向港交所递交了招股书。

  首份招股书显示，瑞浦兰钧在具备量产能力后的三年内，仍挣扎在盈利生死线上。今年6月中旬，瑞浦兰钧的上市申请失效。于是，6月30日该公司二度提交了招股书，再次尝试冲击资本市场。

  二度递表的财务数据显示，公司挺过了盈利生死线，涨价和生产成本的下降使得瑞浦兰钧的毛利率在2022年重新转正，由上一年的负15.7%扭转为正7.4%。

11月30日晚，近一年的IPO之路迎来了转折点，公司通过港交所上市聆讯。

而回到身处的赛道之上，无论是动力还是储能，今年的竞争都走向了白热化的阶段。

  随行者介绍，曹辉全程都奋斗在前线，向海外推介问顶技术。以工程师的方式推销，成效斐然。在储能领域，瑞浦兰钧在RE+展会上成功获得了两个储能订单，分别与美国头部储能系统集成商POWIN签署了8.4GWh的采购项目协议，以及与美国头部光伏电站系统集成商及太阳能电站开发商SUNPIN SOLAR签署了10GWh的框架采购协议。

  锂电江湖上，工程师出身的企业家并不鲜见，宁德时代的曾毓群、比亚迪的王传福、亿纬锂能的刘金成……这些企业家和技术专家的存在，以精湛的技术及严谨的思维，撬动了中国锂电池行业的发展，在全球范围内树立起标杆。

  诚然，在新能源一场又一场的自我革命里，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技术创新也将行业引向新的高度。